前几日读完老张的一本书,琢磨着学会合着她的模样装腔作势。无奈今儿不上香也没得上好的茉莉花片泡香茶。离开学的日子越发近了,且听我缠着最后一丝的不安,叨唠完这宿吧。
在樊南这破落儿县城某一小破角落里,炎热的赤阳直直地摊烤着灰乌的水泥地面,时不时几粒小砂石子浅浅散星散白光,窄窄的街道上也寥寥数人。知了凑合砸吧着嘴,转眼嘶哑了仲夏的短尾巴。大概是谁玩笑着在天边埋了一颗闷弹,短促吸入一口气,只觉无比难耐的热与死寂得不动弹的空气合手肆意地欺负人。破街道尽头的左侧静默地坐落着一家看似居然不错的大院,大院外层是白色砂石和清一色的宝蓝瓷砖镶嵌而成,在光照下闪闪发光。郁郁葱葱几列老树挺着了身板。大院清凉而静谧。只有成荫的几支树杈欢脱地冒出脑袋,始终好奇至极地望着毫无生气的街道。和这儿一比,大院真是可爱多了。
大院是所福利院。幼幼是被院长收养的破小孩儿。臭脾气又让人心底里打颤的小家伙。
第一次见到幼幼,小家伙才五岁。大概是院长有意安排,小孩儿安静得很,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似乎踌躇着瞪着我不说话。虎牙浅浅咬着小嘴,憋促地捏玩着院长的手掌,孩子的韧性好,两只脚在不停别扭地拗着鞋底。
那次有心做个惹人鄙夷的烂好人,好容易下定决心好好陪孩子玩,目光所至幼幼那处,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应是个实打实的小男孩,却一身大囍红衣裳,紫红色的小短裤褪色后歪歪扭扭地套在腰上,浅黄的小拖鞋,孩子短短小小也带点泥的脚趾一个劲蜷曲。似乎是偷偷瞄到了我的笑意,他悄无声息地羞红了脸,解散后更是快快逃到小角落里玩泥巴去了,生怕我一不小心瞥见他。
实质我并未移开过目光,福利院的孩子常是这样的性格,倒是觉得十分可爱。抱着一个幼稚的娃娃耐心地讲了多久的故事,也在一旁偷偷盯着幼幼看了多久。“夏日里这么穿到底是没多大问题的,毕竟这天气也炎热得紧,入了秋再穿着这样短蹩的衣裤,怕是得受凉的。左右这儿离家不近不远,回去一趟也不费事。”来时光顾着兴奋,两手空空地到来,还是考虑着回家那些合适的衣服给小孩穿。和院长简单说明以后,回家随便挑了弟弟旧时的几件,想到别扭的小孩,才认认真真选了几件帅气的过去。
孩子们一个个奶声奶气甜甜地道着谢,我把几件最帅的拿给小傲娇幼幼,他低声嗡嗡了些什么,大概也是道谢的话吧,我没听清,笑着自顾自先走出去了。自然也未读到他眼底的一丝不舍。
我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因为自身家庭的缘故,待人处事也总冷漠,独善其身。而当闺蜜提起再一同前去时,居然会生出些莫名的兴奋与想念,关于那个敏感的小孩。
再见幼幼是初冬了,初来时的不待见和羞怯少了些许。见到时他愣了下,我只是浅浅地笑,看来小家伙还认得我。他穿着我带过的那身秋装,我心底有些浅浅的暖意冒芽。嗯,很帅。
我尝试着和孩子交流。几分钟下来,他也别扭地憋红了脸,我也挠着头尴尬至极。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跑向小角落里的泥巴潭,我跟了过去。气氛开始变得安静。我只是半蹲着盯着他笨拙地用一双小脏手滑溜溜地捏着兑水过多的黄泥巴。他也不说话,一种默契似的,我却真实地感受到了快乐。
洗过手后我坐在老树突兀在泥地之上的树根,撑着腮帮子好笑地望着不远处手中端着一杯开水找了我好久的小家伙。看见我时,我便在他眸子里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喜悦,却很快低下了头。
他最终将水端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放下了。他慢吞吞地又向我走来,黑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不讲话,像初见时那样的打量。只是觉得孩子好玩,我也大大方方望着他,有时候和这小孩儿一起发呆都是一件让人轻松快乐的事。
他又开始往回跑,我感到奇怪,却依旧望着他小小的背影不想多说些什么。回来时他手中是那杯开水。第一次看到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如此局促,短短地瞥过我几眼又急急地望向别处,趁我没望他那瞧时又瞥了过来。我看到了害羞和卑微,他最终开口了:“要喝水,你的嘴巴会很干…”
嫩嫩的小奶音音落,我愣了愣。感到汹涌的暖意侵蚀了整颗心脏,冷冰冰而麻木的感觉有些渐渐离我远去。小傲娇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都能解释清楚了,又没忍住“噗嗤”一声。幼幼的脸慢动作似的臭了起来,似乎就要跺跺脚往回走。我从身后搂住了他,“我又没有生气啊,干嘛拿走。”他依旧瞪着我不说话,脸色却慢慢缓和,“哎,我家弟弟都比你好哄…”我不经意又瞥他一眼——坏了,小家伙的脸又臭起来了…
后来的时间和幼幼逐渐熟络起来,他虽没认认真真喊过我一声,心里也直直的盼着我。有时孩子陪我发呆,也不问我伤心些什么;有时陪我看着手机,然后默默帮我换上一个黑不溜秋的头像,“为什么换成这个?”“酷!”冬日严寒,幼幼便贱兮兮地将一双小冰手伸入我脖间取暖,被挠着“咯咯”地笑。
近来太忙,也有近两三个月没去看过那臭孩子了,大概见面又是一脸不屑,玩闹时又大胆起来了。
我手中捂着一杯温暖的白开水,恍惚间脑中又是起幼幼那日为我倒水的样子。